戴季全：我們願授權政府到什麼樣的程度？

【是否贊成政府擬推的「Airbnb封網條款」？】共享經濟蔚為風潮之際，在合法旅宿業者壓力下，政府研擬增訂「Airbnb條款」，刊登非法房源的訂房平台不但提高罰則，且若不改善還要阻斷網站平台IP；引發新創業者與網路平台強烈反彈，究竟正反雙方誰有道理？如何尋求平衡點？值得深思。



戴季全／流線傳媒社長

事實是，Airbnb至今尚未落地。因為沒有落地，所以台灣政府沒有辦法用實體手段來「規管」一個不落地的平台服務。整個爭議事件就在政府這樣的思維前提下展開。

Airbnb的爭議至少有三個面向：

第一，安全。Airbnb上面有沒有潛在的安全問題？我認為有。但問題的本質是，這些安全上有問題的房子，可以讓人住嗎？這些房子都在台灣境內，如果真的有問題，我們的內政部、營建署與都發局，應該直接查緝這些房子。如果這些原本就可以提供月租型的房屋沒有安全性上的問題，為什麼日租就會有安全問題？

第二，民生。第二個角度，是認為日租型會吸引大量觀光客和商務旅客進住，排擠當地一般民生的住房需求。我們可以根據營業的規模或天數，設計不同的層級，譬如說超過一定營業額、一定營業天數，就適用現行法規，另外在一定營業額或天數之下，設計較輕、較彈性的稅法與合理的規範。

第三，新舊商業模式的競爭問題。不只旅館或計程車，各行各業都因為網路帶來的新局面面臨挑戰，用舊的法律來禁止是解決不了的。我們應該做的是設置短中長期的計劃，調適傳統的牌照數、對新的模式設定合理的發展與課稅架構、以及滾動式累積修法的方向與期程。同步在投資面創造新的工作機會、高附加價值、以人為核心的工作技能與轉職，計劃性地吸收因為這些衝擊產生的失業和準失業人口。

若要更進一步探討Airbnb，我們得回溯UBER在台灣落地後的遭遇。UBER在2013年進入台灣，以非常快的速度席捲市場。如果賴清德院長早點上任，早點宣示「只要法律沒有說不行的，都可以做。」或許UBER和台灣運輸系統，以及和台灣社會產生的化學變化，會非常不同。

但一開始，UBER並沒有違法，而是非法。違法的意思是明顯違背現行法令，非法的意思是沒有法律規定相關事務。當時小英政府還沒有明確地開始著手扭轉我們的法律認知習慣，社會上普遍還是認為「只要法律沒有說可以，就是不行」。於是UBER在台灣飛速發展了3年多的情況下，在2017年初戛然而止。原本和台灣可能的數據、共享經濟、都市運輸、無人車甚至空中計程車等合作幼苗，也跟著被摘除。他們看著UBER類似計程車的部分，說他們不是創新，卻忽略了數位經濟和網路治理的各種創新可能性。

UBER當然有他們的公關與策略爭議，但我想更聚焦的地方，是我們希望台灣在面對新的可能與挑戰時，要塑造一個什麼樣的環境？不妨從世界上最近發生的幾個重大爭議事件來思考：

一、美國政府下令要求臉書協助解密Messenger的通訊內容，以便竊聽國內黑幫首領的通訊。

美國政府最近正在偵辦「MS-13」組織，川普政府一直認為這個黑幫之所以會形成，是因為移民政策過於鬆散，致使大量非法移民進入美國後逐步形成，因此要求加州政府執行逮捕命令。但加州法官基於加州法令，拒絕配合聯邦移民局逮捕加州的MS-13成員。這讓川普政府相當不滿，並開始找尋其他的定罪管道。聯邦政府發現MS-13成員大多使用Facebook Messenger作為通訊軟體，因此找上Facebook，要求提供組織首腦的語音通話內容作為政府的調查資料。臉書斷然拒絕。

二、WhatsApp綁架幼童謠言引發社會高度不安，爆出多起私刑造成印度超過20起死亡案例。

印度WhatsApp用戶龐大，最近廣為流傳多則假新聞，內容多關於孩童綁架、綁匪及相關罪嫌的不實訊息，導致過去幾個月來，整個印度有高達20多名尚未被法院定罪的罪嫌甚至無關的人，被暴民施以私刑喪命。為此，WhatsApp甚至購買印度全版報紙廣告，教導讀者如何辨識不實訊息。印度有個電子及資訊科技部亦為此發布強烈聲明，指WhatsApp採取的措施仍不足以遏止不實訊息。該部門認為WhatsApp若繼續保持沉默（不作為），將「被視為教唆方而面臨相應的法律訴訟。」

大家可以思考看看，這兩件事如果發生在台灣，政府應該怎麼做？我們又應該支持什麼樣的做法？

UBER重新回到台灣市場後，把合作範圍「限定」在「合法」的計程車與租賃車上。但白牌車消失了嗎？還是移到LINE上面媒合？LINE或台灣政府有權監控我們私人通訊的內容嗎？我們願意授權政府到什麼樣的程度？查緝黑幫？遏止致人於死的恐怖謠言？

Airbnb的問題，不只是正面質問台灣創新與數位經濟的未來該如何抉擇，更是網路時代，人權與民主政體的考驗。